《地狱变》又出现了。
无尽的血气, 燃烧的烈火, 阴沉的刀山, 森森的铁树, 通红的铜柱。嚎哭的罪人, 狰狞的鬼卒。
那唯一纯洁的灵魂也在火中受刑。就因为过度的美, 无辜变成了罪恶。而她这个可鄙的地底生物竟得享殊荣,和他承受同样的惩罚——这不是苦难, 是无与伦比的极乐。
然后,她醒了。
她并不在地狱里, 身边也没有克里斯蒂亚诺。
病房内刺眼的洁白,明亮的光线令她不适地皱眉。
她身上有几处隐蔽的烫伤口,左手又连上了可恨的吊瓶,肺部火烧一般的灼痛。
有位年轻护士正在一旁看护她,一见她苏醒, 便对她露出了和蔼的微笑, 并将她轻轻按回了床上,制止她起身。
“你感觉怎么样?”
安娜丽塔浑浑噩噩, 头痛欲裂, 思绪摇摇晃晃地回不到现实中, 无法回答任何问题, 只能说出本能的第一个词。
“克里斯蒂亚诺。”
“罗纳尔多先生一直守在你身边,早上才赶去了训练场。”护士说, 狡黠地指了指贴在她面前的海报, “不过, 为了让你一醒来就能看见他,他贴上了这个。”
她抬起头,看到了克里斯蒂亚诺身着球衣,在绿茵场上张臂怒吼的身影。
阳光透过窗棂直直地照在他的身上,那股灿烂张扬的生命力,显得他的白衣都如此鲜艳夺目,仿佛在熊熊燃烧,要从铜版纸上流溢出来一般。
鲜活、刺目、炙热。
那不羁的灵魂震撼了她的心灵,那白色的火焰灼伤了她的感觉。
她感到自己羸弱衰败的病体更加可耻,可悲了。
他生机勃勃、美丽无双,集所有理想于一身,属于鲜花和微笑。而她这个凄惨的废物,甚至不是受到了命运的诅咒,不过是像一只蝼蚁般被无意地践踏踩碎了而已。
她无法拥抱他,占有他。她还是这么卑琐,与美无缘。
他们没有一起毁灭,他依然完美,她也依然丑陋地活着。他们怎么也无法同在,怎么也建立不起实在的联系,永远泾渭分明地处于人生的两极。
然后,对美的渴慕,对生命的崇拜,对自身处境的巨大恐慌,便逐渐转为了嫉妒、仇恨。
非常碍眼,无法忍受。
护士来不及制止,安娜丽塔便二话不说地拔掉了输液针,取来自己的手袋翻检。那把肋差依然躺在里面。
“你不能——”
她推开护士直接下床,冷冷地拔刀出鞘,猛然上前,怀着强烈的怒意,在护士惊诧的注视下,将海报割成了碎片。
然后,她自顾自地将割碎的海报揉成一团,扔进垃圾桶,便一手持刀,一手握拳,凝固在了原地,死水般的眼睛因愤恨而隐隐波动着。
天真的,甜蜜的克里斯蒂亚诺。一切最惨痛的苦难,都是从他开始。
美才是她人生中真正的恶疾,毒瘤,癌细胞。
他毁了她,害得狂热的欲念执迷不断纠缠她,撕咬她,折磨她。她一定要打倒他,战胜他,克服他——
护士被她的神态吓到,吞了吞口水。
“小姐?”
这一声呼唤打破了寂静,倏然令她大梦初醒般浑身一震。
她在失控。
她在入魔。
就像最疯狂的噩梦里那样。
下一秒,她咬紧牙,把刀刃转向对准了自己,隐忍着惨烈的痛呼,在手臂内侧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,令殷红的鲜血同冷汗一起汨汨流淌下来。
护士惊声尖叫,立刻跑去呼唤医生。
她闭紧眼睛,稍稍镇压住狂性,用颤抖的手收回了刀子。
护士用绷带为她包扎伤口时,她面无表情,一片冷漠,对所有的询问都充耳不闻,不予回答,直到她听到了一句话——
“罗纳尔多很快就会来了。”
她猛地跳起,拿起包冲向了病房外。
护士再次愣住:“你去哪儿?”
“上班!”她随口回答。
她不能看到他,这回是真的。
但如果他追来-他还会吗?
她预料的答案是会。于是,她暴躁地揉了揉眉心
她不相信他还有可能继续毫无芥蒂地爱她,然而即便如此,善良和道义心也同样会让他拒绝离开——真他妈的要命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巴尔德巴贝斯体育的草坪上,皇马一线队球员们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常规训练。在原地互相笑闹了一阵后,他们各自准备离去,连习惯于加练逗留的克里斯蒂亚诺也不例外,引起了异口同声的夸张惊呼。
“机器人这么早就走?故障了吗?”科恩特朗笑问道。
克里斯蒂亚诺还没回答,卡卡便接口说:“克里斯得去医院陪他的未婚妻,对吧?”
“是的。”他回答,“我来的时候,她还没醒。”
“她会没事的吧?”
“医生说她今天应该就会醒过来。但她身体一直不好,我不太确定。”
卡卡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:“相信医生的话,别那么担心。她不会有事的。”
“希望如此。”他叹了口气,纳闷地嘀咕了起来,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每次着火,我一点事都没有,她就遍体鳞伤,躺进病房。”
“每次?”佩佩插入对话中,好笑地打量他,“你经历过很多次火灾吗?”
克里斯蒂亚诺一惊,干咳了一声,纠正说:“这次。我只是说这次。”
佩佩也没太在意,感叹道:“我不得不说,你换了新女友之后,这几个星期的生活实在是太精彩了。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