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行云当时就见谢流水整个神情都抽起来。旁边的小姑娘立刻攥紧了他的衣袖,两名大汉跟着卷了卷袖口,谢流水无可奈何,只得心平气和地摇摇头。
鬼算子又捋了把山羊胡,沉吟片刻,微眯着眼睛问道:“隐疾否?”
楚行云习武之人,耳力极佳,听到这几乎快笑出声,忙抿着嘴撇过头去掩饰。只见谢流水翻了个小白眼,继续摇头。
鬼算子缓缓道:“堂堂七尺男儿,无疾却阴气深重,恐怕……”
这意犹未尽地一停顿,谢流水立马明白其意,及冠男子,无病却阴气深重,不是血债在外,便是不从正业,当即拿出一串铜钱摆上来,做个恭敬的手势道:“请先生指教。”
鬼算子便摇头晃脑道:“体阴深重,当远男亲女,不可佩刀、不可触玉,忌讳阳性花木草药……”
接着,鬼算子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音,楚行云就渐渐听不清了,只看得鬼算子时不时凝眉掐指,摇头叹息,而谢流水时不时就摆上几个铜钱。
眼看周围的人都找了摊位,独自己一直杵这未免太招眼,便也想找个地儿坐,刚一抬腿,就听得一声:
“这位公子,还请留步。”
转眼一看,得!准算子金口一开!
一坐下来,这准算子也跟鬼算子一样,上来就摸脉,也不知是真懂医术还是装腔作势,微微掐指,道:“这位公子,看起来仪表堂堂,正气浩然,阳气旺盛,龙虎精神,只是……”
说着,也意味深长地打住,楚行云也懂规矩,拿出一小块碎银摆上来。
准算子又开口接道:“只是这凡事都有个度,过犹不及,公子这一段日子阳气乃人生至重,须得多加注意,否则后患无穷啊。”说着又摇摇头,叹叹气,就是不再往下说了。
楚行云也明其意,接着掏银子,准算子又道:“这阳气重,于男子而言本是好事,可公子近期阳气如火,尤其是昨日,达到了一个巅峰,如若不以为然,恐会引火烧身。”
楚行云不经意地撇了眼谢流水那边,看他仍坐在那儿被迫掏出身上的铜板,一时半会还脱不开身,于是安下心来,装模作样地对准算子点点头。
“公子近期应往清净的地方多走走,像寺庙、道观,都可以去看看,但最好不要往山里去,尤其是那种人迹罕至的荒野密林,此时正逢梅雨之季,山林泥沼的阴湿之气恐会与公子的正阳之气产生冲撞。请问公子近日可否有夜行?”
“……没有。”
“那就好那就好,公子阳气如此之重,一定要避免夜行见月,毕竟公子之阳乃一人之阳,月之阴乃天之阴,尤其是像昨夜的那种毛月亮,最是夜行逢鬼的至阴,切不可碰到!还请公子近日入夜多在家中安歇为好。”
楚行云心里微微抖了一下。
“不过,公子家中可有内人?”
“没有,还未成亲。”
准算子点点头,道:“那还好,只是公子最近也不要上青楼,一定要记住,切忌房事!不要图了一时之快,毁了一世平安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
“这房事乃亏阳助阴之事,公子虽阳气旺盛,但已如火灼人,不仅伤其情意缠绵者,更会折损自身,就好比烈焰之火,以微水浇之,虽不灭,却也袅袅青烟。”
说罢,准算子又摇头晃脑、皱眉叹息了一阵,再道:“公子近期除了忌房事,也要忌阴体之物,忌镜,忌血,尤其不要打碎镜子、或与他人争斗见血,否则,恐有大凶之灾啊!”
楚行云心中冷笑,他昨日——准算子所言的阳气最盛之时,于荒山野岭破屋中,被迫与人行房,其人阴气深重似肾虚,搏斗中,为自保,狠撕淫贼一块肉,以至满襟鲜血,又对夜空白毛月,挣扎间,摔碎床头菱花镜,诸忌一夜连连破,真是好极了!
此时,准算子不紧不慢地把摊子上的银子收起来,接着闭目不言,楚行云以为他已算完一卦,正准备起身离开时,却听他突然睁开眼道:“公子是否在找人?”
楚行云神色微微一凛。
准算子瞟了眼鬼算子摊前的谢流水,又笑道:“老朽并不是指眼前人。”说着,用手指了一下胸口,“是心里人。”
霎时,楚行云只觉得心口残玉冰凉,恍若又要陷进十年前那朦朦胧胧的月色中去。
良久,他问:“我能找的到吗?”
准算子笑而不答。
楚行云以为要加钱,正想解荷包,却听他道:“公子情路甚好,自十三到三十,天桃星高照不衰,此乃多少人艳羡不得的‘花鸟相衔,桃满三千’,只可惜,公子心似顺藤千里,唯有一结,此结不解,纵使桃红柳绿,也视若无睹,怕是三千桃花盛,也扛不住公子这般心若未闻。老朽劝公子一句,韶光易逝旧人远,痴恋妄念徒伤春,莫让前缘东付水,只管惜取眼前人。”
楚行云微微一笑,起身说道:“不知先生可否听过,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,此结,楚某不愿解了,多谢先生一番指点!”
准算子微微晃动着脑袋,既像是点头又似在摇头,一会儿,叹息道:“公子赶路吧。”
楚行云离开摊铺,却突然听见隔壁摊有个大娘,低着嗓音似在哭诉:“先生救救我儿吧!他今日见了血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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