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够了！”
顾疏白之后还要说的话，没能说出来，有人出声打断了他。
是季子默，她原本抱着孩子退在向父向母身后，然这刻，孩子已经被交给一旁的张姨，她人是往前面来了，一双眼，里面泛着点点红，唇色尽失，苍白一片，声音则是尖锐，近乎歇斯底里的：“够了顾疏白，你有什么资格，有什么资格要孩子，要我，又有什么资格提他！”
“季子默。”
被这样打断，顾疏白并没有不悦，但这时，他脸色铁青着，她打断他，他确实没有不高兴，可她的话，每一句乃至每一字都是让他不高兴，尤其，尤其是最后那一声，她那样歇斯底里的喊，满满的都是对另外一个男人的维护，而她越维护着另外一个男人，他就越是在她眼里一文不值，也又如何能有好脸色？
季子默无视顾疏白眼中泛着的冷光和怒意，抖着唇，继续的开口：“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，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，你有什么资格提他，有什么资格……”声音，原本还算正常，慢慢的，带了哭腔，沙哑，哽咽，像是整个人浸在某种悲痛中，无法自拔，无可救赎。
“我要知道什么？”她这不正常的样子令顾疏白疑惑的皱起眉头，长腿迈开，朝着她那边过去，边道，“告诉我，我要知道什么，什么是我该知道的。”骨节分明的指攫取住女人纤细的手腕：“说啊！”
“你不要碰我，你走，你给我滚，滚开！”
季子默犹如疯了一般，奋力的挣顾疏白抓住自己手腕的手，却，她这会儿，全身没有一点气力，完全挣不脱，挣不脱就算了，人还往下软，倘若不是顾疏白的支撑，她整个人要跌在地上，说不出的狼狈，当然，这时，她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越是这样，顾疏白越是要问出一个所以然。
纵使，这一刻，他心里有升起抵触的情绪，直觉这后面掩藏着的事情会让他与她之间万劫不复。
可，性格使然，他还是要问。
“你，”
顾疏白薄唇轻动，刚出来一个音，一道轻描淡写，却明显带着极重心痛，乃至绝望的苍老的声传来：“让贤侄见笑了，我们这老头子老太太没儿子了，我们老向家绝后了，向北阳他已经死了。”
随着那声落入耳中，顾疏白只觉得脑中“嗡”的一声巨响，他似是没反应过来，下意识的问：“什么？”
“北阳他已经死了。”
这一回听清楚了，顾疏白高大的身子被这消息震的往后退了退。
季子默趁机挣脱他的桎梏，她一下奔到向父向母身前，“噗通”一声的跪下去。
“叔叔阿姨对不起，对不起，都是我，都是我的错，是我不好，都怪我，要不是我，他不会这样离开，他还陪在你们的身边，是我的错，是我不好，对不起你们，你们打我吧，骂我吧，杀了我吧……对不起，对不起……”
“向北阳死了”，这消息带来的冲击真的很大，到这时，顾疏白甚至都还没有回过神来，怔怔站在那里，怔怔望着季子默跪在向家长辈面前，歇斯底里，满脸泪痕。
……
向母见季子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，实在不忍心，出言安抚她：“你这孩子说什么呢，我们怎么会打你，要杀你，你现在是我们向家的人呢，之前，你向叔叔问你是否愿意带着念北和我们回京都，回向家，你不是答应了，那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，我们做什么要打你，要杀你……”
“打在你身上，痛在我们心上，默默，如今你身体里可是有着我们的命，你也就是我们的命根子，可是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了，别……别辜负了那孩子的一片心意……”
可，说到后面，她也就说不下去，撑不住了，蹲下身子，抱着季子默，一道的痛哭起来。
彼时，向母不是一个女强人，亦不是任何一个什么身份，她只是，仅仅是一个痛失了孩子的母亲。
“行了，你们俩，这大庭广众的，哭哭啼啼的像是什么样子，死了的人，就让他过去了，我们活着的还要好好地活着。”
向父虽也难过，却明白这刻不是哭的时候，也不能哭，作为一家之主，他要撑起一个家，做一切的决定，要保持冷静，果决，也不能让向母和季子默哭下去，否则，今天没完了，当务之急是要处理了事情，离开这儿。
“让贤侄见笑了，她们母女俩就是这样子小家子气。”
“贤侄要是没什么事情，我们就先走了，这不，马上就是要到登机时间了。”
顾疏白：“说清楚，他，”喉间有些干涩，说话有些艰难，停顿了片刻，才完整的说了，“向北阳，是怎么死的，为什么而死。”
他话落，季子默爆发了，她松开抱着向母的手，三两步的冲到顾疏白面前，明明比他要矮一个头多，这时气势上却半点不弱，“顾疏白，我让你滚，让你滚，听到没有。”
“告诉我，理由，全部。”顾疏白高大身子岿然不动，目光落在季子默身上，沉静，却掩藏在那沉静之下的，是什么？翻滚着的是不安，乃至绝望。
“这样撕裂人的伤口，会让你很开心吗？你想要看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吗？会觉得痛快吗？酣畅淋漓？”
“如果他是为你而死，默默，相信我，我的痛，不会比在场任何人要少！”
“呵，呵！”听完顾疏白这话，季子默不怒反笑，她呵呵，呵呵的笑了两声，随后道，“顾疏白，到底，到底是谁，谁给你这样的勇气说出这样的话，顾疏白，到底，是要怎么的不要脸，你才能说出这样的话？你痛，呵，比我们谁都痛，顾疏白，你真是让我恶心，好恶心呐！”季子默笑的，弯下了腰身，笑的出了眼泪。
好半响，好半响的，她才缓过来，抬起手，重重的戳着自己的心口，而目光直视着顾疏白，一字一顿的开口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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